二人走出了办公室。

门外的是一条走廊。一侧是整齐的玻璃窗户，阳光透过它们将这里照得亮堂堂的；天花板上则遍布了长短粗细不一的金属管道，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流动。少女回头看看，那间办公室的门牌上写着“CEO专属”几个字——尽管她也不明白那三个字母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就现在看来那的确是属于她的地盘。

(资料图片)

“这就是......公司的内部？”

少女四处观望着。她注意到了那些墙壁、其他紧闭的房门以及地砖，尽管都是暗颜色的，但却一尘不染。

而相较于一旁的好奇观望着的少女，黛西只是简单地回应着。她看了看仍在东张西望的少女，对她而言甚至连放在墙角的那些老盆栽都是新鲜的东西。这像极了古板的老管家和他那年轻的大小姐。“是的。介于您还没有参观过公司内部，所以只要您愿意，我们也能够随时驻足以便让您仔细瞧一番。”她提议道。

“啊......不了......谢谢你，黛西。但我们还是有要事在身的，对吧？”

虽然有些不舍，但少女还是压抑住了浮躁的内心。毕竟尽管还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现在的她也是一司之长了，所以面对黛西的提议她还是选择了婉拒。

“嗯，尊重您的选择，”于是重新上路，“那么我们接着先前的话题，好吗？”

“嗯。”少女点点头。

“如我们刚刚说的，我们的世界具有两种欲望，我也说过我们的公司正代表着那‘生’的一方，”黛西继续着她的讲解，“但您需要明白的是这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欲望不会凭空出现，因此我们要付出很多心力。”

“那我们应当要怎样做呢？”

“这其实也并不需要您亲自动手，毕竟您是主管，只需要领导大方向进程就可以了。您可以将我们的公司理解为一家制药公司，而‘利比多’就是我们生产的主要‘药物’——这些就是给这个世界‘服用’的东西，”黛西解释道，“说到这个，弄清楚这一切也就是您今天的任务了。这段时间里我会带您去到我司的各个部门视察，您会在哪里学到更加具体的东西。”

“部门？”

“是的，我司的部门。准确来说一共有六个，”黛西点点头，“每个部门都代表着人格心理学的一大流派，而它们也将根据自己学派的学术知识各司其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到第一个部门，去见见那儿的部长。您可以借此熟悉一下那里的环境和人员构成。”

“嗯。我知道了。”

二人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着，就像一支为了出征与新生活而谱写的协奏曲。而在此时，黛西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神秘地盯着少女的双眼。还有一大职责需要完成，这也正是她一直以来所做的。

“但主管小姐，在您正式离开这段走廊前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诉您。”

“是什么呢，黛西？”

“我承认这里的部长们都是成熟可靠的，他们也绝对是您可以信赖的，但我想说的是这些只是「通常情况」而已，”黛西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虽然他们都很能干，但他们都有各自「最致命的缺陷」——包括您与我——您要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

“那......说实话听起来有些复杂，”少女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应该怎么做呢？”

“您要做的就是扬长避短，发挥各位的长处，尽可能地将风险降到最低，”黛西回应道，“还有就是您不应该轻易动用您的感情，应当独善其身——那样的东西在这里是弥足珍贵的，更不该遭到浪费。”

“不要浪费感情吗？”

尽管在重复着黛西所说的话，但困惑依旧盘踞着少女的头脑。

“总而言之走一步看一步，在今后的司职生涯中您会慢慢体悟的。”

“嗯！”可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那么，以后的事情有需要我们便再谈，”黛西示意少女再度启程，“现在随我去到今日的第一个部门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第一个部门？那会是什么呢？”

“「精神分析部门」。”

看起来在这样的地方什么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古怪的色彩。先是这个公司的名字，再是那些黛西所谓的名字古怪的‘药物’；再然后则是这个部门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医院的精神科。虽然心中有一种不可名说的恐惧——这或许源于人类面对未知事物的自保本能——但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欣喜遍布全身的神经与细胞。

她一路跟在黛西的身后，丝毫不敢落下，就像是学步的小鸭。就这样，她被带领着来到了一扇大门之前。

“这就是‘精神分析部门’了。”

那扇门是自动的。一扇硕大的铁门。铁门的表面上已然是锈迹斑驳，而在它的门面上则有一个巨大的像是兔子一样的标志。再一看，那只兔子其实是一幅抽象的线条简笔画，而更为诡异的则是它的头部被一只巨大的眼睛所取代了。

“真是奇怪，”少女盯着大门上的兔子标识端详了许久，对其中的门路毫无头绪，“这种部门究竟是干什么的呢？”

“精神分析部门是公司的基石。它主要负责分析人类的无意识对其人格的塑造作用以及‘利比多’的产出，”黛西一边向少女解释道，一边则在自己的口袋中摸索着什么，“除此之外这个部门还有相当多的成就与研究成果，相信它的部长会在之后的相处中向您一一介绍——找到了。”

一声感慨之后，黛西摸出了一张卡片似的东西。那是一张磁卡，黑白配色，而上面也有着先前看到的那个公司标志；再一看，那上面有着“主管通行证”的字样。黛西将那张卡片插入了大门一旁的读卡器内，待到绿色的灯光亮起，沉重的大门也应声向两边“隆隆”移开了。等到这一切都完成后，黛西便将它拿了出来，然后转交到了少女的手中。

“这是......通行证？”少女接过那张小小的卡片。

“是属于您的，”黛西解释道，“在公司里，为了维护秩序，每个部门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部门通行证。不同部门的人除非受到邀请否则原则上是不应随意串门的。但为了方便起见，主管也有自己的一张通行门禁卡，而这张卡则可以开启这里所有的门。”

“原来如此，”少女将它捧在手心之中，在仔细端详之后便将它放了起来，“我会好好保存的。”

“那么祝您好运。去见见部长吧。”

“好的，我会的。”

二人走了进去。映入少女眼帘的又是一条布满金属管道的走廊，只是这条走廊的颜色与先前的稍有不同——从暗红色变成了暗粉色。部门内的走廊是全封闭的，尽管有白炽灯的照射，但这里头的空间却显得更暗了。很奇怪，现在虽然是早上，但却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你好？有人吗？”

此时她瞥见一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告示似的东西。少女原以为那可能会是什么注意事项，但上面的内容却令她感到费解。只见上面写着：

注意！

所有员工请注意以下几条注意事项！

①如果部门中有兔子游荡，那是正常的。因为部长喜欢兔子。

②部门里的兔子都是白色的，因为部长喜欢的是白色的兔子。

③兔子的行动是“跑”且“一蹦一跳”的，而不是“蠕动”；兔子有四肢，而不会像软体动物或鳞翅目昆虫幼虫一般。

④兔子有两只眼睛，而不是一只；兔子拥有该有的五官。

⑤兔子应有毛发，至少部门里的兔子是的；但无论如何兔子的身上不会有“藤状物”包裹。

所有员工请根据以上信息仔细鉴别部门中的“兔子”。如发现异常个体，请及时上报部门及公司高层。

落款是“精神分析部门”。

“这些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啊？......兔子？”

少女疑惑地眯起了眼睛。她回忆起了刚刚看到的部门标志，那正是一只独眼兔子。她反复阅读着这张告示，所幸她的“失忆症”并没有令她将自己的阅读能力抛掷脑后；她能够读懂这上面的每一个字，但由那些字组成的句子她却始终摸不着头脑。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黛西？”

她转过头来，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原则。但此时黛西却像蒸发了一般凭空消失了。她正处于一条一路向前的笔直走廊中，而入口的大门此时已经关上了。黛西去哪里了呢？她刚刚的那声询问依然在走廊中回荡着，就像一个阴影中的幽灵。头顶上的白炽灯依然在嗡嗡作响，管道里依然是汩汩的流水声，这一切无不令她不寒而栗。

“黛......黛西？”少女发觉自己的声音正在打颤。

她僵直地站立在漆黑的走廊之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那条仿佛一眼都看不到尽头的未知的黑暗空间。就在她踟蹰不前、瑟瑟发抖之时，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碰到了。而那似乎是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呀——！！！”

少女被吓了一大跳，惊声尖叫，就像是应激的猫儿一样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她用尽浑身力气用力将自己脚上的那个东西甩到一边去，然后原地蹿起——她这辈子都没跳过这么高。那个东西被少女甩得飞出去几米远。

“吱——！！！”

那个东西是这样叫的。它顺着走廊飞了出去，然后落到地上去。它翻滚着，然后蹦跶了几下便慌忙连蹦带跳地顺着走廊逃走了。看起来它也被少女的反应吓了一大跳。

“那......那是个......什么东西......？”她惊魂未定，大口地喘着粗气。但她依稀记得那个东西通体是雪白的。

“里——欧——”

正想着，少女听见从走廊的另一端又传来了呼喊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是一个女孩子的。

“你怎么搞得浑身脏兮兮的啊？”声音的主人似乎很困惑的样子。

“心跳这么快，你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吗？......唔......我明白了。你说这里来了陌生人？......姐姐明白了。我这就去看看。”

听上去那个女孩子不仅是这甜美嗓音的主人，也是刚刚那个白东西的主人。随着脚步声逐渐接近，一个小巧的身影也走出了走廊尽头的那片阴影。那女孩子的头发是白色的，还有粉红色的挑染；她身穿公司的黑色背带裙工作服与黑色丝袜，里头穿着白衬衫，而与之相衬的则是一条粉红色的领带。值得注意的是，那女孩的右眼上戴着眼罩，而她的头上则戴着摇摇晃晃的、硕大的兔耳朵发箍。

“臭烘烘的......看来要洗澡了啊。下次不许乱跑了喔。再这样姐姐就不要你了。”

那女孩儿依旧自言自语似地低语着。少女注意到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白色的小动物。长长的耳朵，红豆粒儿似的眼睛——是只兔子。那女孩正在和那只兔子说话，她轻轻抚摸着它，还把自己的脑袋贴着它身上嗅了嗅。那只兔子则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样子它就是刚刚的“白东西”了。

待到那女孩走近以后，少女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她发现那个姑娘比自己矮了将近一个头，且她的手臂上有一个袖章，上面的图案正是先前看到的那个标志。

“是她吗，里欧？”那个女孩回过头来看了看少女。她怀里的兔子则背过身去然后发出了厌恶的“咕咕咕”的叫声。

“啊......抱歉，”毕竟有错在先，少女见状便赶忙道歉，“我刚刚太害怕了......然后就......踢了它一脚。”

“里欧是男孩子。”那女孩只是简单地更正了少女的用词。从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

“啊......抱歉......”

“他很调皮。调皮的孩子的确需要被教训一下，”女孩子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道，“抱歉吓到您了，他总是乱跑。——这就是代价咯，里欧。和那位姐姐认错吧。”

那只兔子依旧在“咕咕咕”地叫着。他不时回过头来瞪少女几眼，还扇动着鼻翼不满地发出“嗤嗤”的喷气声。如果他会说话，那么估计那些嘈杂的叫声肯定得会是喋喋不休的抱怨了吧——毕竟是“一脚之仇”，更何况这是一只叫“狮子”的兔子。

“看样子......小家伙的确被我吓到了呢......真是不好意思......”少女的脸上泛起了层层红晕。她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拨弄着自己的长发，将它们绕成圈。

“没关系，他就是这个性格，让他自己待会儿吧——对了，您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来到精神分析部门呢？”女孩安抚完兔子的情绪，然后便转过头来向少女询问道。

“我......”

少女不善言辞，再加上抱有歉意，面对这一问话她便慌了神。就在这时她回想起了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我是公司新来的主管。”

“原来如此。那么欢迎呢，”女孩听后点点头，她头上的兔子耳朵也晃晃悠悠的，“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尤基·弗洛伊德，平日中您叫我尤基就好了。我是精神分析部门的部长。”

叫“尤基”的女孩随后便恭恭敬敬地伸出手来。看来是想和少女握手。

“早上好，主管小姐。”她向少女问候。

“啊，早——”

少女也想要回应尤基，她也打算伸出手来完成这个握手礼。可还没等到她的指尖触碰到尤基娇小的手掌，她的动作就被尤基的话先行一步打断了。而接下来还有更令她震惊的事情——甚至可以用胆颤来形容了——她根本没料到尤基将要说的那番话的内容。

“在这个世界上约有九成左右的人尝试割腕自杀都找不对血管呢。他们都经历了一个痛苦且漫长的过程。我的意思是，您是否有幸能够成为那幸运的、一找就准的一成呢？”

“什么？！——”少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或者您有尝试过吞下安眠药以后再去上吊什么的吗？那样可能会效果更加显著。只是您或许需要注意您的喉管和肠胃，以及漫长上吊时光所造成的窒息的共同作用——”看样子她是认真的。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您，尤基小姐，”少女慌忙阻断了尤基那些诡异而令人胆寒的话语，“请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它们听起来可真......奇怪。”

“什么？”但尤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话语的问题所在。

“我是说您刚刚说的那些东西。那......听上去真疼。”

“但它们本就是疼的。”尤基只是平静地回答道。

少女还想说一些什么，但尤基又立刻接上了她自己的话。

“主管小姐，我们的部门事实上正是为了研究这些东西而存在的。为什么人们要自我毁灭？为什么人们总会产生这类想法？这些都在我们的研究范畴之内，”尤基只是冷静地叙述着，“我们只是将此作为研究项目看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像这个公司的名字一般。我们本就是要和死亡打交道的人，无论那是别人造成的还是自己造成的。”

居然能对死亡这类严肃的话题进行如此轻描淡写的叙述，不愧是在“自杀公司”中能够当上部长的人。现在的情况便相当滑稽了。尽管少女是公司的头儿，但她却对这些事情相当抵触。也许她只是没准备好，也许是她德不配位，还有可能和她失去记忆有关。少女凑近一看，发现尤基有着很重的黑眼圈。

“唔......我了解了。但我只是不希望听见这么沉重的话而已......我的意思是，我刚起床呢。”

“人们都是这个反应，但我说这些话并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企图，只是单纯地想让您知道死亡的痛苦而已。这本就是疼的——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而那些渴望毫无痛苦就死去的想法本就是一种愚蠢，”尤基淡然地闭上眼，“尽管在自杀公司里再想要做出任何干掉自己的行为本就是在浪费时间，但我还是希望主管您不要做出傻事来——换句话说，我们得确保主管您不会被自己的「无意识」杀死。”

“唔唔......”少女只是含糊地回应着，晦涩的语言与沉重的话题令她欲言又止。

“那么，所以说您是来视察本部的吧？”尤基也看出了少女的困惑，于是便另起了一个新的篇章。她依旧抚摸着那只兔子。

“是的，我的助理让我来参观一下。”给了台阶下，令人不得不去接受。少女忙点点头，就像从沉睡中被叫醒了一样。

“那么随我来吧。我们可以边走边说，这样您可以了解到更多事情。”

语罢，尤基便摆了摆手示意少女跟上自己的脚步，然后便打算重新返回那段阴影之中了。虽然这个兔子女孩的确令人感到莫名其妙，但好歹也算是有个同伴了——那总比冰冷漆黑的走廊要好。少女犹豫了一下，然后便迅速小跑着跟了上去。

“等等，您刚刚说的‘无意识’——那是什么？”少女琢磨着尤基刚刚说的话。她回想起黛西先前说的，似乎也和这些东西有什么关系。

“那是您人格之中无法被接触到的层次，若不是某些极端情况它们一般不会被提取到您的表层意识之中。事实上，意识、无意识、潜意识，这些都是我们所要探究的；还有本能活动与防御机制等等。毕竟是精神分析部门，我们的工作还是以弗洛伊德流派理论为基础展开的。”尤基解释道。

“原来如此。听我的助理说，您的部门是公司的基石呢。”

“您可以这样说，”尤基抿起嘴来，“那么我想，您的助理应该也和您说过‘两个欲望’的事情了吧？”

“嗯。两个欲望——生与死——我知道的。”

“那就是我们常说的人的本能了。这是这个公司存在的目的，也是这个世界的主要构成，”尤基点点头，“而我们恰巧是研究这个的，所以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人家会说我们的部门是‘基石部门’了吧。”

“事实上，我还想了解更多。”少女紧紧地跟在尤基的身旁，像一个求学的学生。

“那么我们还是得要回到‘两个欲望’的问题，尤其是‘塔纳托斯’。”

“啊，我知道那个！是会产生‘某些可怕东西’的那个‘死的欲望’吗？”

“正是如此。尽管不太准确，但您可以这么想，”尤基虽然没有回过头去，但还是泛起了满意的笑颜，“是这样的——那些欲望在这个奇怪的世界上从一种抽象的心理能量转变成了一种具体的物质，而这些物质则又催生了一种具体的实体生物。”

“果然如此吗！”少女恍然大悟。

“我们管那些东西叫做「塔纳托斯具象体」。那些东西是‘死的欲望’的派生物，同时也代表了来自某些「执念」。——我们和它们打交道，并从它们身上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尤基解释道，“所以您知道吗？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比喻，但我其实觉得那些东西也就和兔子一样。您不能放任它们在‘草原’上乱跑，也不能将它们过度束缚——它们也有自己的用途，缺了或太多都不是个好结果。”

“那也就是我的助理和我说的事情！所以说，我们要达到的还是‘平衡’，对吧！”

少女愉悦地一拍双手，她很高兴自己再一次稳固了之前所学的知识。但此时她又想到了一些什么。

“对了，尤基小姐！有个问题从一开始我就很好奇了。”

“是什么呢？”尤基询问道。

“就是，冒昧地问一下......您的眼睛......那也是被‘塔纳托斯具象体’弄伤的吗？”说这句话时，少女显得有些难为情。

“那个不是哦，”可尤基却似乎并不介意，她只是简单地回答道，“那只只是病眼罢了。先前残疾的喔。怕吓到人所以就藏起来了。”

“啊......我很抱歉。”

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令别人难堪的问题，少女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

“没关系哦。我已经习惯用一只眼睛看东西了——谢谢您的关心。”尤基也摆摆手，看起来她已经和这件事情和解了。

“嗯......”少女点点头。

“但说起来我也有一些疑惑——也是从见到您开始时产生的。”可尤基似乎也有自己的困惑。

“是什么呢，尤基小姐？”

“其实，”尤基只是兀自行走着，“我并不常听说‘主管有助理’这件事情。”

“您的意思是——”少女瞪大了眼睛。

“我们到了。”

但尤基似乎也只是随口一提而已。她并似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所以很自然地就将它岔开了。少女见状也并不好意思再继续询问，出于无奈她也只好暂且先将那些困惑咽下去了。

而正说着，二人也的确来到了部门的内部。“豁然开朗”这一词语用以形容现在的场景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这里头四通八达，宽敞明亮，就如同身处兔子的巢穴一般。如果亲自在这里头待上一段时间，那么对于“狡兔三窟”这个词语也会有更加透彻的体会。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阔的大厅，而员工们的办公室则将这里分成了很多小隔间。透过那些墙壁和玻璃门还是能隐隐听到他们开会、翻阅文献以及使用打印机的声音。

“嘿，这里好大！”少女感慨道。

“这里便是本部的主要区域了。文职人员在这里办公，还有一些储藏室以及放卷宗的地方，”尤基介绍道，“然后后面就是研究‘欲望’的地方，是我们部门的生产线——那里得要绕到后面去了。”

正说着，尤基便将手里的兔子放下来了，然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腿。那只叫“里欧”的兔子四脚一离地便头也不回地向前方一蹦一跳地奔去了。

“回去吧~”尤基对那只兔子说道。

“就这么把他放在这里真的行得通吗？”少女询问道。

“没关系的，他能去找到自己的同伴。这些兔子就是放在部门里头跑来跑去的，他们基本上也都很听话——毕竟我很喜欢兔子呢。”尤基看着兔子的背影，意犹未尽。

“但他们这样真的不会影响到员工们的工作吗？”

“事实上恰巧相反，小动物能减轻员工们的焦虑情绪，也能够使他们受伤的心灵早日康复，”尤基解释道，“那些兔子通常只被允许在文职办公的区域玩耍，而员工们也会参与进兔子们的照料工作中。这能够培养他们的自尊心与自信心，也能够找回他们的责任感。”

“原来如此，真是独到的管理办法。”少女赞许道。

“我也希望这能够有用。”

少女叉起腰来，满意地端详着精神分析部门中的一切。她环顾四周，目光注意到了那些办公小隔间的白墙壁上。她看见了一些熟悉的东西——那些奇怪的传单，这里也有，而且数量更多了。

“所以，既然这里真的有兔子的话，那么那些东西也就显得不奇怪的吧。”少女感慨道。

“是什么呢？”

“就是那些墙上贴的传单啊，”少女回答道，“只是我还是很好奇，既然部门里的兔子们都是纯白色的，那么员工们也不至于会认不出来吧。”

“啊......那些传单是......”

听了少女的话，尤基愣了一下。虽然她很快就恢复了镇静，但少女还是察觉到了她那轻微的情绪变化。她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敏感，就如少女对待情感方面的事情一般。

“尤基小姐，您还好吗？”少女见状忙关切地询问道。

“我很好，谢谢您的关心......那些其实也是‘塔纳托斯具象体’，”尤基点点头，但声音却变得不再自然，“那些可恶的家伙，窥探人心，干扰人们的思想......然后......变成人们的所爱之物。”

看来的确如此。对此好像尤基就不是那样胸有成竹了。少女皱起眉头，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为自己勾起了尤基不愉快的记忆而感到愧疚。

“尤基小姐......请不要勉强自己。”少女安慰道。

“我知道了......总之，很抱歉刚刚我不在状态，”尤基微微叹息，“毕竟......毕竟对于‘塔纳托斯具象体’我们还是知之甚少。您知道，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除了一遍又一遍地通过‘暗示’来强化自己的内心，我们便再也无能为力了。”

“这样啊......其实该道歉的人是我啦，我可能说了一些令您不愉快的话......很抱歉，”少女向尤基道歉，“但请您不要这样说。记得吗？您可是常与它们打交道的专家啊！”

“谢谢您，”尤基听后露出了笑容，但那个笑却很疲惫，“总之......我再带您去别处看看吧。——再深入一些如何？您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见过呢。”

“嗯。听您的安排。”

于是尤基带领着少女继续踏上她们的行程。二人将要去到她们的下一站：先前所说的“生产线”。

“嘟——嘟——！”

可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突然响起来了。红色的警灯闪烁着，这位“不速之客”将精神分析部的每一处角落都染上了鲜血一般的颜色。

“发、发生什么事了？！”少女惊恐地看着尤基。

“小心些，竖起耳朵来！它们来了。”尤基那粉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如剑刃一般锐利的寒光。

“各单位注意，现于研究C-064组处发现‘塔纳托斯具象体’！当前罗夏墨迹评估等级为Fo良级，请相关人员立刻前去事发现场执行危机管控工作，请无关人员立刻疏散！”

广播响起，与那不绝的警铃声一同昭示着一场血腥杀戮的开端。

“货......货真价实的‘塔纳托斯具象体’！它们……进来了？！”

“不，自从上次袭击之后我们便加强了对部门的防护，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不会这样的。除非……”

“除非什么？！”少女焦急地问道。

“员工变成了它们。——我......能料到。”尤基的声音冷冷的，但那平淡的声调此时却在无意之间颤抖。

“什么……？！”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从走廊的尽头传来了员工们的惨叫、哭号以及骨骼被碾碎的声音。